江慕印象里，林烟一直是个脾气好得过分的人，哪怕旁人提出再过分的要求，她都是能忍就忍了。

说难听点，就是懦弱。

她似乎不会恨人，而且过分得善良。

哪怕在路上见到一只流浪猫流浪狗受伤，她也会忍着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，把那些猫猫狗狗送到宠物医院。

给它们治好病后，她才会给他们找合适的领养的人家，以免它们在外面流浪受苦。

平日里旁人需要她帮忙的时候，她更是义不容辞。

江慕记得很清楚，林烟胆小得过分，高中在实验室被占色胚老师占便宜都不敢吭声。

可公交车上，有个小偷偷一个老农民包里的钱时，她却第一个站出来揭发。那个小偷拿着刀子威胁司机停车时，也是她勇敢地挡在司机前。

后来警察接到报警来处理，江慕去接林烟时，发现她吓得手脚都在抖。

就是这样一个过分善良的人，现在却在威胁他，说她不会让他爷爷在监狱里好过，他爷爷会像周津那样被折磨欺侮。

江慕很想自欺欺人，说她只是在吓唬他，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。

可看到林烟眼里的恨意，他却很清楚地知道，她是来真的。

“周津在监狱里受到的伤，都是周语嫣做的，与我无关，你也不该报复到我爷爷身上。他年纪大了，承受不住这些。”

江慕早就下过决心，不会再为自己犯下的错狡辩了。

可如今面对林烟的威胁，他除了把那些罪名抛开，竟别无他法。

听此，林烟讥讽道：“不是你做的，但你明知道周语嫣那么做，还放任她。而她有能力那么做，都是用你给的钱疏通的关系。”

江慕放纵周语嫣那么做的原因很简单：

就像他放纵周语嫣欺负她一样，他不阻止周语嫣害她哥，不过是怕幕后人发现端倪，不上钩而已。

他想要钓大鱼，所以她跟她哥都成了牺牲品。

江慕想要解释，可事实就如他说得那样，归根结底，原因就在他身上。

如今她这般做，也不过为了把那些债一笔一笔讨回来，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反驳。

林烟也未打算跟他再继续纠缠，转身要走。

江慕看着她的背影，神色几番变幻，最后深呼吸一口气，缓缓地重重地跪倒在地上。

噗通！

声音很响亮。

林烟停下脚步，转过身看着江慕。

见状，很多路过的人也看了过来。

有些好热闹的还在拿着手机拍，如今网络这般发达，不难想象，这些视频很快会出现在网上。

江慕想要忽略那些人的视线，可此时视线像是有形的，扎得他身体疼。

这种主动丢掉尊严、被人当做闹剧主角的羞耻感，还有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做的无助感，像是海水铺天盖地涌来，要将江慕溺毙。

这跟之前被江老爷子赶出江家，然后被林烟羞辱的感觉不一样。

那时候江慕也是被林烟羞辱，可他知道他会回到江家，他觉得他那般做只在迁就林烟，在主动弥补和表达自己的愧疚。

而现在，他只能这么做。

就像当初林烟跪在地上求他一样，他此时除了求人这个办法，也再无选择。

“求……求你了，放过我爷爷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
——“求你了，江慕，放过我哥哥，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
江慕脑海中，此时的场景跟那时林烟求他的场景无限重合，只是两人的位置此时恰好颠倒。

他以前总觉得林烟经历坎坷时的那种心情，他已经明白了。

可直到此时，他才真得明白——

他以前根本就不懂林烟的真正感受。

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，除非他真得经历过她所经历的！

池栾站在林烟身旁没有发声，哪怕他厌恶江慕。可此时见到后者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，仍旧控制不住心生感慨。

早在江家如日中天时，谁能想到江慕会沦落到跪地求人？

可他如今这般遭遇，也只能说是自食恶果。

“求求你，林烟。”

江慕见林烟未出声，忍着强烈的羞耻感，再次道：“放过我爷爷，他年纪大了，经受不起折腾。你有什么不满，可以冲着我来。”

林烟垂眸看着他。

他已经如她所愿一般狼狈了，可她并不觉得高兴。

“当时我求你，你是怎么做的？”

林烟没回答，而是反问了一句。

闻言，江慕脸色一白。

林烟淡淡道：“你怎么对我的，我就怎么对你，不过分吧？”

况且她当时只是被周语嫣冤枉，并未做过那些恶事。

而江慕跟江老爷子却是真真切切做了害她的事情。

她这么做，并不过分。

闻言，江慕身子歪向一旁，双手撑着地面，眼神却有些涣散，再也没有半分颜面求她。

林烟也未再看他，随着池栾上车，很快离开。

车上。

池栾见林烟心情不虞，几次犹豫要不要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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