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能轻易看出来，那孩子穿着的那身衣衫极不合身，只是被一副嶙峋的骨架撑着，空荡荡地坠在空气里。她原本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，黑黑的，圆溜溜的，像两颗黑葡萄，但这么好看的眼睛里，却没有一点光泽，望向相机方向的目光除了戒备便是恐惧。

最让庄淼不忍看的，不是她深陷的双颊，也不是她病态蜡黄的肤色，而是她瘦小的身体上遍布着的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伤痕。

在她脸上、露出的脖子、手臂和腿脚上，这些伤痕无处不在。

那些与她的干瘦形成鲜明反差的，极不自然的青肿，结痂的伤口，钝击留下的淤青，条状物抽打留下的鞭痕似的伤口，还有巴掌印和不知怎么落下的伤痕。

在一个孩子身上看到这些伤，庄淼只觉得触目惊心，一颗心越收越紧，压迫感让他觉得喘不过气。

他难以想象唐依依小时候到底经历了怎样黑暗的日子，想想都觉得压抑，也许对于那么小的她来说，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痛苦至极的事情。

他捏着照片的手，指关节泛着白，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多看这张照片一眼。

“这些伤，几乎都是她的亲生父母打的。”唐宁成轻声说，声音里夹着一股浓浓的心疼。

他微睁了眼看向他，难以置信。

他又说：“常年的拳脚相向，夫妻俩稍有不如意，就把气撒到依依身上，有时候用藤条抽她，有时候用皮带，还有些时候，用棍子往死里打。挨巴掌，被扯着头发拖拽辱骂只是家常便饭。他们养着她，比养着一只猫儿狗儿还不如，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们的出气筒。他们觉得自己生了依依，所以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。就连周小叶也认为依依的父母犯了罪，依依承担后果是理所当然。呵呵呵……”说道这里，他微微失笑：“无论过去多少年，血缘关系对依依来说，就是原罪，是她永远都无法摆脱的桎梏。”

庄淼无意识中将手紧紧捏成了拳，唐宁成每说一句，他都要倒抽一口气，觉得自己浑身都冷。

唐宁成深深呼吸着，平复下自己的心情，终于再次看向他的双眼说：“不知道周小叶有没有告诉过你，当年依依的生父母在杀害她父母时，是依依乘乱带着她躲了起来，就躲在依依蜷缩的那种潲水桶后面。也许，没有依依的话，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周小叶了。”

“不……”他瞳孔震颤着看向桌面上周小叶的照片：“她……”

“她没有告诉过你。”唐宁成叹息一声，又说：“那她也一定没有告诉过你，我曾经告诉过她，等到安全了，我一定会去孤儿院接她的。”

“到底……那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？”

唐宁成看看墙上的时钟，没有回答，反而眉间微聚：“绑匪两个多小时前给我们发了一封邮件，要我们在十二点前将赎金转给他们。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，我们发过去要求确认依依无碍的邮件一直没有回音。”

“……”庄淼虽没说话，却有了犹豫之色。

“十七年前的事，很复杂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，眼下告诉你已经于事无补。如果可以，我希望你能告诉周小叶，依依始终跟她一样无辜，别再做傻事。还有，等到依依平安回来，我希望见见她，亲自告诉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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